第75章(2 / 2)

王絮没答他,问了来意。

他居然只为一个香囊而来。

“你就只为这……”话尾被雨声吞掉。

王絮短暂地露出一分惊讶,“我重新给你一个吧。”

徐载盈沉默了一会儿:“我就要那个。”

门轴发出极轻的“吱呀”,崔莳也抬眼时,王絮站在案前,手上拣起个香囊,脸上没什么表情。

一双纤长的手按在珠帘上,崔莳也的手背泛起了淡青色的脉络,只抓紧了几颗珠子。

她在和谁说话?

是因他而对自己说谎的吗?

不过片刻,她朝他走来,漆黑的眼睛濡湿下来,以食指勾起他下巴,径直吻了下来。

“唔……”

碎珠落在地上,将月色搅浑一片。

她的吻很轻,很绵长,凉而柔,缠着他喉间未出口的半声叹息。

“我不喜欢花,没空欣赏它。”

王絮垂眸道:“你总爱隔着珠帘看我,隔着香囊想我……隔着花吻我。”

许久,她才退开半寸,微笑道:“我不喜欢花,我只喜欢你。”

她一直待在一个密闭的屋子里。尽管不会被外来的风雨打湿,但也感受不到阳光的温度。

崔莳也眼底水光潋滟,胸腔上下起伏,紊乱的呼吸将他投在墙上的影子扯得忽长忽短。

心中有声比珠玉落地更响的“叮”声。

“我们在一起吧。”

她将门关上,这次门没被掩实,只留下一句话将崔莳也砸得天旋地转。

崔莳也听到心在融化的声音,像春雪初融时山溪里未化的冰棱,碰着石头发出细碎的响。

“你喜欢海棠?”

他听到一阵男声,自淅沥的雨声中传来,以及王絮不做迟疑的回答:“对。”

这是爱还是喜欢?

他在梦中为她千万里跋涉,如飞蛾扑火,再见到她,一切具象化,就像书中的命中注定。

橙子金黄,橘子青绿。王絮身子刚好一些,今儿有个骑射课在远郊,她顺路去了一趟大理寺。

“赵家人的卷宗在第三格。”

李均在一旁扫眼看去,从衣襟内侧拈出一个帕子,小心地在掌心打开,是一捧灰土, “关了快半年,连牢头都说这家人老实得像截木桩子。”

他伸个懒腰,耸耸肩,“送你。”

“一捧土?”视线自卷宗上移到他抬起的指尖,王絮无意与他多话,“你在拖延时间?”

李均懒腰伸到一半,手腕轻抖,方才还空着的拇指与食指间,竟夹着朵淡紫色的野花。

“常言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花被他指尖转得溢出几分汁液,融在掌纹里,“你尽可相信,我对这永不停息的流水,自有份澄澈如溪涧的衷肠。”

“陆系州生性多疑。”他忽然凑近,指尖一松,“以下犯上,盘问了我一万次,是不是我装鬼给他的名单。”

花落在王絮肩头,还带下几星未抖干净的灰土。

“你这簪子,有大用处。”

他离远了些,一点霉味直往人鼻尖钻,是长期待在库房里才有的潮气,“……去见她吧。”

牢门口。

赵云娇听见脚步声就扑到栏杆前,膝盖砸在地上,哗啦一下磕了个头,“我娘身子虚,弟弟才十三岁……”

王絮垂下眼帘,指她腰间:“你这亦是墓中之物?”

赵云娇脖颈上挂着一道灰白骨牌,边缘渗着暗红色。她垂下头,眸中隐约含有泪光。

“此非墓中珍宝。十年前,我父亲重病缠身,药石无灵时,临终赠我的鹿骨牌。”

王絮提出要保释她,赵云娇大喜过望,愿意给她为奴为婢,求她将母弟一同保释出来。

王絮只说一句:“你家没查清楚前,只能放你一个人出来。”

“是你!你是周煜的姘头。”

冷不丁的一声令二人一齐转头,斜对角的牢房里,一个老妇人囚衣短了半截,正扒着木栅栏,一声尖笑:“你们合谋害我儿子,不得好死!”

赵云娇禁不住偷偷地打量。

蓬头垢面的人瘦得只剩一具骷髅。

王絮在她面前单膝蹲下。

老妇人尖笑,隔着栅栏往前扑。王絮站起身,俯视这女人,“你认识我?”

女人胸口剧烈起伏,“周煜在南王死前的一月,躲在百香楼寻花问柳,这个时候,你正躲在哪个厢房里卖笑?”

王絮这才认出,这七八十岁模样的人,居然是她与周煜婚宴上,凶手冒充的少爷母亲。

“我儿说周煜点了最拔尖的姑娘。”她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含了排山倒海的恨,“怎么他死了,你们倒毫发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