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2)
深谷正在眼前。
她撑开一条眼缝,山谷之下,几簇幽蓝的光点突然亮起……是磷火,还是某种蛰伏的野兽眼睛?
至少,再看了一眼牡丹。
沈令仪闭上了眼睛。
马吃痛打了个趔趄。
王絮踉跄着扑向地面,石子硌得生疼,草汁混着血珠渗进衣襟,带起的草屑扑了满脸。
在马第二次扬蹄时,她借势用套马杆再套。
一击落空。
众人的心悬了起来。
环绳勾住路边歪脖树。
树干“咔嚓”一声压下来,正好拦住马首。
李奉元终于策马赶到,扬手将外衫甩向马首,大喝:“令仪姐,借势!”沈令仪心领神会,借马受惊后仰之势,拼力往旁一倒。
李奉元疾掠至旁,以剑狠插马腿,畜生哀鸣着跪倒,沈令仪自马背上落下。
远处太阳落山,暗红似血。
沈令仪躺在一堆树枝里,马倒在她身上,眼皮微微耷拉,一口浊气喷在她颈侧。
又腥又臭。
山谷之下,万峦攒翠。
树尖浮沉如浪,岚气正攀着岩纹往上爬。
沈令仪睁开眼,环视四周。
王絮不知何时靠在断栏另一侧的老槐树上,狂风掀飞了她的刘海,露出得眉骨沾了草屑与血迹。
沈令仪忽觉这满庭芳菲皆作了布景。
王絮见她发丝凌乱,正在低声说话,凑近过去,沈令仪抬起一张干净的手帕,擦干净她眼睑。
她闭上了眼,唇角仍勾着惯常的浅笑,眼尾却微微发红,“输给你了。”
“嘶——”
李奉元以剑挑起沈令仪捏在手心的外衫,那截被剑锋划过的布料边缘,有种极浅的硬涩感。
“三年前在西北见过突厥巫医调制的马药。”
李奉元忽然开口,剑刃划出半弧冷光,“无色无味却能使马受惊。”
他道:“水晕开后混着药渍渗进布料,才会留下这种风干后发硬的水痕。”
本应铺满松针的地面,露出底下半埋的碎石棱尖。枣红马的马蹄还缠着几星血迹。
山风扑在脸上,王絮拨开覆在她身上的幽绿草叶,垂眸道:“有人要杀我。”
这是一环扣一环的谋杀。
为何马会忽地受惊,这条山路本应有阻挡。
是谁非要置她于死地?
是李均,还是……?
王絮抚过断栏上半道新鲜的刀痕,山道松涛传来一阵灌木细枝被分开的窸窣。
抬眼时,暮色正从青灰山尖压下来,半寸日光切在来人苍白的颧骨上。
是赵云娇。
赵云娇身子歪在腐叶堆里,隔着丈余高沾了露水的蕨菜,睁大了眼,静谧的呼吸撞在肋骨上。
她无声地问:“你还好吗?”
微光照见三指宽的小径上。
“我本该在原处等你,”赵云娇不明所以地跟上,“只是他们与我说,你主子遇上了危险——”
赵云娇蓦地睁大眼睛。
王絮指尖扣进赵云娇手心,耳尖贴着冰凉的岩壁,“你有个致命的习惯,做坏事的时候,你指尖会摩挲一下腰间骨牌。”
“我做了什么坏事?”
赵云娇脸上露出几分哀伤的神色,“这一块牌,是我父亲为我挡灾所做,我摸它也是为了给你祈福。”
有声响停了半息,又从斜上方丈许处传来,
有人寻了过来。
王絮开口道:“既是为我祝福,便送给我吧。”
鹿骨牌边缘还夹着云娇掌心的余温。王絮拈起骨牌站起身,溪水在一丈外的岩石下奔涌。
扑通一声。
细碎的水沫溅在岸边,很快被新的浪花吞没。
“我不怪你。”赵云娇平静地收回目光,垂着眼睛, “只是我不明白,你在怕什么?”
世上没有无隙的顽石。世人皆有所恃,或为一缕未冷的执念,或为一具尚暖的躯壳。
王絮恐惧心中一阵未知的、无法理解的情绪。
她在慢慢生出自我,抵抗一切未知。
也失去了不费力便能止息情绪、好恶的能力。
这便是她答应崔莳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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