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2 / 2)
她不是选择了他,而是放弃了他。
终于可以再无留恋的自这段情绪中走出。
夕阳垂暮,王絮转过身要走。
一双手按住肩膀将她箍在原地,不是绵软的力道,是坚定的,又叫她可以轻易地离开。
赵云娇微低下头,眉梢掠过若有似无的温柔笑意,为她擦干净脖颈鲜血,“这儿有血,这儿也有。”
指尖掠过她颈侧时,带着山露未消的凉意。
“沈小姐没帮你处理干净。”
赵云娇再抬眸时,松了手,拢起濡湿的发,“我有母亲要奉养、幼弟要拉扯,我是真不怪你。”
“你双亲俱全阖家团圆,我怎会怪你?”
“这段时间仰赖你照顾,就算我不再管家人——”
她唇瓣无声开合,像怕惊飞了暮色里鸟兽,“我总得顾着自己这条命吧?”
王絮眼睑微垂。
三五侍卫分花拂柳过来,踩过的木枝咔咔作响。一众学子将衣襟掖进衣摆,束手束脚地走来。
多了几个生面孔。
为首的人露出一个略带矜持的笑容:“快抬板舆来,把王娘子和沈娘子都抬走。”
王絮抬眸时正撞上对方含笑的目光。
云娇跟在板舆边,以绣帕为沈令仪拭去马血,抿着唇不说话。见有人盯她,脸色一下白了。
沈令仪咳嗽一声,“你怕什么,难不成公主殿下会吃了你?”
王絮这才转眸打量女郎。
她约莫二十岁,眼尾上挑如新月,脸颊像茶树叶一样柔软圆润,笑时露出两排细白如贝,犬齿微尖的牙。
这便是前朝遗脉,靖安公主。
徐靖安忽然歪头凑近云娇,扑闪下长睫:“你生得像画里走出来的精怪,难怪方才惊得我手都抖了。”
她摸出一块骨牌,若有所思地道:“也不知是哪位贵人丢的?瞧这纹路精细,怕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于是,这块骨牌,又机缘巧合地回到赵云娇手中。
追上山的训马师见有惊无险,惨白一张脸: “王娘子真勇士也!”
崔莳也一身草泥,匆忙地赶来。
长发上的束带不知去了何处,漆发蛇一样蜿蜒扒在背上,眼下红艳,眸中氤氲了水汽。
崔莳也路过李奉元时,道了声谢。
惯常含笑的眼,寒了下来,略带几分生冷。
他三步并作两步过来,伸手扣住王絮腕脉,确认只是皮外伤后,喉间才逸出极轻的叹息。
“肯定很疼。”
崔莳也见她若无其事擦拭血迹。突然间一阵心恨,恨她的这份无畏,更恨无能为力的自己。
王絮偏头望他,“不疼,就像被猫抓了。”
话未说完,便被他突然覆上掌心的温度堵了回去。他的手掌贴着她后颈,鼻尖埋进她发间。
王絮闻到他身上溪涧的流水味,含笑道:“是我救了令仪姐,如此看来,我的骑射略胜她一筹。”
崔莳也忽然低头,吻了吻她发间沾着的草屑,声音发哑,“别再说没事了,也别再说不疼。”
“我不希望你成为什么大英雄。”他顿了顿,方道,“我爱你,更想你也能更爱自己。”
听了这名字。
赵云娇一双漆黑的眼睛正凝视她,泛着幽微的光。
第50章
今年的秋,格外的长。
秋光由白变黄,一瞬天昏地暗。风卷残云,沙尘满天打转,狂风扫落叶,吹得哗哗作响。
远郊山洞。
诸人的目光不是害怕,是难以言喻的兴奋。
“二十年前的沙暴,曾让城中三日不见天光,洛阳城的城墙根都积了三尺厚的黄沙。”
沈令仪无意一瞥,太阳沉沦地平线,安静的山洞再次喧哗,时光好像定格于此。
“当年我随驾北狩,”这一声惊得两只山雀扑棱棱飞过,带落几片陈年蛛网。训马师手掌按在石案上,迟疑了下,“战马的鬃毛上都结了沙痂……”
沈令仪一怔。
她还是头一回在这样的风沙天听见北狩二字。这是先帝治理粮荒的往事,也是宫中禁忌的年号。
程又青为了陛下以武犯禁。
民间换种,朝廷换天,是先帝失势的开端。
王絮为她处理伤口,动作温吞,像盏半温白水。沈令仪转头去看,略一迟疑,“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日的事,我会为你做主。”
“总耗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徐靖安眼睛弯起来,打断他,“南王府在近郊有处别庄,不如去暂避风头?”
众人一齐点头。
南王府门前有重兵把守。
徐载盈因私刑世子遭言官弹劾,今日刑部提审,他翻出粮种旧案,传讯当日在暖香楼的崔莳也、李奉元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