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412节(2 / 2)

李泰如今官职大将军,与柱国同属正九命,是最高的一个等级。除此之外,他又因为此番参礼之功而得到一个武乡县侯的爵位。

对此他也同样有点懵,感觉就好像是爵位食邑都加无可加,但又确实又有功劳须得加封,所以便干脆又加了一个称号。毕竟他又没有直系的后代晚辈可以荫授,兄弟们也都各自参礼而有加封。除了又多一个爵号,似乎也没有什么权力和待遇的增加。

九命之典年初便已经颁行,但因为当时废帝仍然在位,朝政几乎停摆,所以到了今天才正式实施。除此之外,最大的人事升迁任命的看点,那就是加授的几位大将军,像是没有赶上第一轮的宇文护、韦孝宽等,都在今天的朝会上得以进授大将军。

瞧着宇文护喜孜孜出列接受封授的样子,李泰只觉得原本还觉得挺香的“大将军”之职顿时就不香了。说来也奇怪,宇文护这家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西魏官爵晴雨表,他到了哪个级别,哪个级别烂大街就快了,甚至包括后来的“大冢宰”。

李泰心内吐槽大将军这一官号含金量骤减的同时,也忍不住抬眼望向前面几位柱国,心想这几个货啥时候走几个、赶紧给老子腾位置。

之前是怕废帝和关东世族们挟此搞事,所以李泰懒于争取,但是现在情势转变了,宇文萨保什么档次,也配跟老子同列?

一场朝会进行下来,看似处理的事情不少,但是具有实际意义的却并不多。尤其是宇文泰,其个人名位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虽然如今的宇文泰已经不需要这些虚把式加持,完成废立后个人威望便已经获得了实实在在的提升,但这件事还是被李泰留意到了,并且心内不由得嘀咕起来。

待到朝会结束,独孤信便邀李泰同返其家,并且归邸之后便着令闭门谢客,只留下李泰在堂,望着他发问道:“之前我自作主张为娘子认亲,想必你夫妻都觉惊扰吧?”

“虽然知道丈人必应有深意,但也的确惊疑不浅。尤其娘子乍知此讯时,完全接受不了……”

李泰闻言后便点点头,之前见面独孤信一直对此避而不谈,明显是为了安闲下来之后认真说上一说。

听到李泰这么说,独孤信便叹息一声道:“何止那娘子接受不了,家中亦不乏人不能体会。事情或许未必一定要如此,但做了就比不做临事之时多了几分转机,终究还是要人牵事走,而不是事推人行。这一点,想必你该清楚?”

“是不是我荆州本职事务的一些舆情时论受到了非议,也为丈人所闻?”

李泰一边点头,一边又向独孤信发问道。

独孤信闻言后便微笑道:“看来你也已经知道了,我之前不想让你分心兼顾,所以并没有着员告你,只是同太师之间据此有了一些沟通。或许你对此有着更好的策略,不惯镇人家如此行事,但今正是镇人当国的一个现状,有这一层关系在身,要比你在事进行许多努力还要更有效果。”

“我是明白丈人用心,但是那些人妒我之心甚重,况且有的事情也的确是事实而非有意的渲染夸大,所以担心此事未必能收得太大的效果。”

李泰的强大是客观存在的事情,而这一层拧巴的翁婿关系也太过刻意,所以李泰并不觉得单凭此就能让宇文泰对他恢复完全信任、不作限制的状态。

独孤信闻言后又叹息道:“谁又能够想到,南梁局面能够败坏至斯?而你又恰逢其会,仿佛天意垂青、要对你加以成就……唉,儿郎气运势不可挡,若是因折于人情邪计岂不可惜?”

“丈人倒也不必过于忧虑,太师既然主动求与结亲,便说明其心迹仍然未失公正大体。人以诡计离间于我,我也自有谋划以求亲近。稍后几日应该会有一些人事的风波,只是希望丈人能够侧身事外,不要过多涉入。”

李泰心内已经有一个大体的思路,却还担心独孤信干扰搅乱,于是便先提前跟他稍作通气。

独孤信见李泰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便也放下心来,转又微笑说道:“你既然不失应对之计,那我便坐望成事即可,又怎么会干扰呢?”

你最好说到做到!

李泰听到这话后便在心内默念一声,眼下的他的确是需要维持宇文泰对自己的信任,起码也要维持到江陵之战的节点,所以有的法子也或可一试。

第0780章 寄托福泽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仍然是朝会不断、朝事繁忙,各种改制的政令接连发布。

在换掉了不对付的皇帝之后,宇文泰酝酿多时的托古改制终于轰轰烈烈的展开。虽然具有高度总结性的中央六官制改革要到宇文泰去世的当年才会实施,但是一些其他方面的改革已经先一步推动起来。

李泰只是参加了首日的朝会,算是给个面子,但剩下的时间里并没有再继续出席。与其入朝去欣赏那些不伦不类的改革政令,他还不如待在家里补觉来的有意义。

后三国当中,西魏在政治文化方面有着明显的短板,当然其他方面也不长,只不过在这方面的动作更大,所以显现出来的也更明显。

其他南梁长于礼法文学、北齐长于制度律令,不过各自都存在华而不实、执行不力的问题,反倒是最差的西魏北周结合实践磕磕绊绊的走了一条路出来。所以说主观能动性才是前进的重要动力,光哔哔不干活早晚得完蛋。

宇文泰的托古改制对人对事的名目改变最大,而抛开这一点,其他方面的进步意义便乏善可陈,等于是把西魏这个政权活活剥皮,但内里的骨肉却没有发生什么改变。搞到最后这政权既不是拓拔家的,也不是他宇文家的。

后世有人戏论高欢是鲜卑化的汉人,宇文泰这个鲜卑人却是汉化的,但高欢鲜不鲜卑且不说,宇文泰那是绝对谈不上汉化。就李泰自己的感受来说,眼下的整个长安城中都弥漫着一股倒退反动的气息,恍惚间好像让人回到了北魏平城时期。

不说李泰的个人感受,就连几个参与到制度改革中的核心成员,这段时间里除了必要的朝会事务,也都蹲在李泰家的龙原学馆里埋首经卷、羞于外出。

正好趁着这些人也都在学馆中,李泰便也抽个时间去拜访一下他们,深入的了解讨论一番这一系列改制在礼法层面的渊源和限制,为他接下来的动作而做准备。

其间高仲密又来邀李泰同往看望卧病在床的广陵王元欣,李泰也没有推辞,着人准备一份礼品便跟随高仲密同往。

当来到广陵王府上时,李泰便见府上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当两人被引入广陵王病居的暖阁中,便有一股浓烈的汤药味道扑面而来。

“快快给我取来衣袍,横卧榻上岂是待客之道!”

当得知李泰造访的时候,内室中仍在卧床的广陵王连忙强打起精神来,着令家人将其袍服取来穿戴整齐之后,才在家人们的搀扶下走到外室来与李泰相见。

“大王待客当真鲜明有别,往常我入室慰问,坐席都不肯张设一方,今有别者登门,居然亲起来见!”

高仲密见到广陵王颤颤巍巍行出,便开口笑语说道。

“我本在家休养,一旬却有五六日都能见到高二,来往比我家门客还要勤快!伯山却是我赏识已久的晚辈,久不登门的贵宾,岂能一视同仁?”

广陵王虽然病容憔悴,但精神尚可,随口回应了高仲密一句,旋即便又望向李泰强笑说道:“本以为今生恐难再见,却不想天意怜我思情,让伯山再入此门内。只可惜我这衰老病态,不是一个能够让宾客欢颜喜悦的好仪容……”

李泰连忙上前作揖道:“久时不来访问,竟让大王牵挂不舍,真是失礼。大王福泽绵长,区区小厄不久必自消退,届时纵然身为事系、不能亲至,也一定吩咐家人前来祝贺!”

“是啊,我福泽向来不浅!历经世事的变迁,当年同行的亲友,今又能有几人尚可相见?时运哪怕至此了结,于我而言也没有什么可谓遗憾了!”

身受病痛的折磨,人的精神也难免会变得低落消沉,听到李泰的安慰,广陵王也只是如此叹言说道。

几人分宾主坐定,广陵王还特意着其孙子元岩侍立一旁,并对李泰介绍道:“此徒也在你门下学馆治学,算来也应是你的门生。京中时流有问,我既是久立朝中的耆老,不想方设法振兴国学,反而任由门下后嗣求学于私门,这是什么道理?

我便告他,我在朝不过一名无能兴邦的庸臣而已,在家却是一位治事精明的家长,当然要让后嗣学有所成,的确是没有什么道理,所以更加不能让子孙德才俱毁。毕竟时势迁移,并非一成不变,他们未必有我这样欺世盗禄的运气,还是要有一点真才傍身才好。”

听到广陵王说的这么坦诚,李泰也不由得一乐。所以说这个注重教育真的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包括后世许多德行败坏、全无底线的败类,他们也奢望着自己这孬种能基因突变的生出几个好果子,通过所谓的教育成功来洗白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