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2)

他不接话,白布下的眼,竟有了几分冷漠。半晌,才道:“我此刻,应该顺了你的话,将文公遗址告知你,你以此挟持蒙面人,我才好放下你,安心的死去,才不枉我割肉喂你?”

王絮脸色一瞬苍白。

明行勾起唇角,话音讥诮:“存心不良,蓄意为之?是了。你是他的人,为了他,自是什么都做得出。永宁大火,为何偏生只你冲了进来。一副无畏无惧,生来为了渡我的模样。只是你不过——”

明行听不到她吞咽的声音。

拇指一点一点覆上她的眼角,她的眼眶微微发涨。只抚上一手湿热的水痕。

一时分不出是泪,是血。

他含住了手指,浓郁的咸腥感在舌尖逸散。

“还以为你哭了,原来是我的血。”

他道:“我虽眼盲,可心不盲。”

慢慢地,话音很轻地道:“我自会全你的愿。却不是为你,只是,如今世道不安生,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

明行俯下身子,用尽气力在王絮耳边,将文公遗址的地址诉说出来。

“等徐载盈来救你,记得,叮嘱他,好生地对待他们。”

明行知道的,只有徐载盈一人。

他以为二人都是被周煜关来。

明行目不转睛,眉眼含笑。

一月前他一路摸索,行至渭水河畔。彼时芦花绽放,一望弥白。他站在长满芦苇的河岸,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吟唱歌谣。

正当他要出声,便听到她与‘哥哥’的对话。声音轻柔,裹挟着芳草的清香。

这不是她的‘哥哥’,是她的情人。

——是舍生忘死的情人。

明行离得稍远了些,恰好能听到她的声音,又不至于被她看到。

童言无忌,孩子怎会知,她调侃的对象,便是如今的太子殿下。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听完这首不属于他的歌,他就离开了。

将刀刃抵在臂上,一团模糊的血肉被明行割下,手臂上脉络在清晰的收缩。

明行因道:“昔年,世尊见鹰逐鸽,鹰饥欲绝。世尊为全生灵,割肉饲之。”

夜色穿过窗棂,投下斑驳树影。

王絮垂眸凝他:“世尊割肉,是证菩提。你今日割肉,可是要证执念?”

吸气声变成了急促的喘息,明行额头上沾满汗水,像是涨潮时淹没堤坝的水。

他微微闭眼,声音很轻:“世尊割肉后,向天地昭告,若所言皆为真实不虚,愿身肉复原 。”

凉风暮雨天,红叶青苔地。

一地落寞,满城秋凉。

“佛子可听过,达摩一苇渡江?”她抬眼时,檐角铜铃正被风吹响,“若执念如舟,慈悲便是岸。你割肉作舟,可曾想过——”

话音未落,案头莲花灯芯突然爆响,“这灯芯若燃尽自己,可还照得见他人?”

明行睁开眼,温声道:“若我的话真实不假,身上皮肉俱会完好复原。不必为我担心。”

他必定有千疮百孔的悲伤吗?

他必定有难以启齿的遗憾吗?

明行的心平静且坚定。

他本可以,悄无声息地,将她带累在这里不叫二人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他见过,那个叫月照花林皆似霰的女子。

她到之处,碧水在花草丛生的桥下蜿蜒地流淌,月光在花林像是雪珠在闪烁。

明行将烛火吹暗,对岸山寺传来冗长的鼓声,有脚步声自外传来:“永宁寺重建后,更加辉煌。可每当我提起这前朝国寺,慧能总说——”

王絮忽道:“你岂可叫一片废墟复原?”

明行因道:“正是这一句。”

他愿渡她,只是,无法救赎。

想来她亦如此。

那团血肉甫一凑近唇畔,胃里便一阵翻江倒海,王絮别过头,荤腥的味形影不离,干哑的哭声从喉咙里硬生生地挤了出来。

明行将手安抚性地落在王絮额头,插进她被汗浸湿的发间。

他一直是这样,独自来,独自去,独自生,虽说,这次也是独自死。

可是,有人为他悲伤,为他流泪。他的心灵终于可以能自由与宁静。

所见诸佛,皆由自心。

明心见性,见性成佛。

静默的黑夜中,有人踏着火光而来,将此处彻底照亮。

门上的铜锁,“哗啦”一声脱落,烂在地上,溅起些许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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