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2 / 2)
青年闯了进来,站得很直,低垂的眉眼一如既往的冷淡,似乎能听到牙关咬合的声音:“救人。”
一边的明行身上的袈裟被血浸红,肤色灰白,五官淡得似乎一擦就无,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青绿色的眉梢微微下垂,倒在墙边。
王絮亦是一身的血迹,一瞬不瞬地盯着来人。
徐载盈神色难看。
一周前,审讯室。
“殿下如此动私刑,于理不合吧?”
周煜坐在审讯室中,眼眸狭长,襟前沾了些泥点,挂了些碎花野草,指尖拨弄腕上红绳,“我也被奸人绑了去,怎么不垂怜于我呢?”
陆系州将染血的密信拍在案上,似笑非笑:“世子可知,新粮种推广受阻,陇西已饿死三千百姓?”
周煜忽然低笑出声,黑眸泛着冷光:“陆大人倒会扣帽子。若说烟花之地聚宴便算通敌——”他不以为意,慢条斯理道:“那去年上元节,您与吏部侍郎在暖香楼听曲儿,该当何罪?”
徐载盈的轮廓隐藏在阴影中,被光影切割的昏晦不明,一半惨白,一半晦暗。
“王絮呢?”
周煜支起手,好整以暇看他,“不知道。”
徐载盈眼眸间漆黑一片,看不见一点情绪: “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给他饭吃。”
一声低笑自身后响起。
“只要你一日是太子,就一日会影响她。”
周煜眼尾微挑如淬了冰的刀,投来一道讽笑:“王絮这人,像不像当年在西市,对着金器铺掌柜抛媚眼的小娘子?”
他嘴角泛起一抹愈来愈冷的笑意,“可若你褪了这身太子皮,成了被废的储君——”
周煜后退半步,袖中滑出带倒刺的匕首,“她怕是连你讨饭的破碗,都要刮三斤金粉走。”
徐载盈的佩剑“铮”地出鞘,剑锋破风时带起的气流扑灭了烛火,映着月光,没入周煜左腹。
周煜低头望着没入腹中的剑,血珠顺着剑刃凹槽飞溅,“殿下可是终于肯承认,你与我争从来不是粮种,是她眼中那点——”
他笑时牵动伤口,血珠飞溅在青石板砖上。
陆系州眼睁睁地看着周煜倒在地上,留下一句不带情绪的:“你真可怜。”
徐载盈的指尖掐进他后颈,却只摸到一片冰凉,抬头望窗外,一轮残月高悬。
“为何……”他有些怔住:“时而圆满,时而残缺。”
剑磕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惊飞檐角飞鸟,徐载盈想起年幼时,冷月夜中,他为林氏唱戏作舞。
稍大一些,陛下赏他一块玉,赐他姻缘。
彼时,蓝田日暖,美玉生烟。
再见程雪衣,她已不是当年模样。
而今,沧海月明,白珠有泪。
他实是分不清,她发间的明珠,是十年前的月,还是此刻鬓边的雪。
周煜临终前望向他的眼神,清清明明,映着他扭曲的倒影。
月有盈缺,人有离分。
他曾以为握住带血的花瓣就能留住春天,不知所有为权力绽放的花,最终都会在剑穗上结成霜。
第48章
雨声突然大了,竹帘被风掀起一角。
王絮被一阵短促的沙沙声惊醒。
案头花瓶不知何时添了新枝。
绿叶影里,白里透粉,花色更浓。
搁置在一边的香囊,被剪得乱七八糟。
“你醒了。”
叶上碎冰濡湿了木案,薄肉铺在荷叶上,刀刃沿着鱼肉纹路游走,连叶脉纹路未压断。
徐载盈分明看到她睁开眼,只将那柄刀擦干净搁置在一边,平静地开口:“先吃些东西。”
他夹起一块鱼肉,一阵兰香凑近身来,口吻轻柔,“晨露未干时捞的鱼,尚沾着荷叶香。”
晶亮的鱼肉上肌理间有些浅红血丝。
扎得她眼眶发疼。
钝痛一层叠一层漫上来,王絮指节抵太阳穴力度松了松。一阵风吹来,吹得她遍体生寒。
王絮嗓音意外的沙哑:“我不吃。”
“你饶了我吧。”
手的主人顿了下,将一柄刀按在手心,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这刀曾替你割过明行佛子,如今用来片鱼,倒也算物尽其用。”
顿时有股咸腥味扑面而来。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徐载盈垂下眼,苍白的脸上浮上笑意,“连吃人肉都能做到了,吃些鱼肉,又怎么了?”
王絮方要去夺刀。